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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词里的忻州
雁门关 历代文人的“打卡圣地”
2023-07-17 17:47:40 来源:忻州日报文化旅游周刊

雁门关 贺连舟 摄

       一座雁门关,半部华夏史。

       雁门关,一个中华文明难以忽略的地方,凛凛北风吹散了数不清的历史过往,漫漫古道见证了道不尽的悲欢离合,是烽火狼烟的沙场,也是诗歌往来的乐土。站在世纪的长河上回望,除却帝王将相、商帮驼队、走卒贩夫,雁门关下还曾行走过一群游吟的诗人。他们字字珠玑、笔笔生花,留下了不朽的篇章,让雁门关成为古代忻州大地上首屈一指的“打卡圣地”。

       我所思兮在雁门

       一千八百多年前,率先为雁门关“代言”的是一位影响深远的巨星。张衡,东汉集天文学家、地理学家、文学家、发明家等诸多荣誉头衔为一身的“学术巨星”。其时的张衡正面临着仕途上的尴尬,空有一腔济世之志,却难以施展抱负,一腔愤懑最终被写入诗中。

     《我所思兮在雁门》:“欲往从之雪雰雰,侧身北望涕沾巾。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路远莫致倚增叹,何为怀忧心烦惋。”——东汉张衡《四愁诗》(节选)看似所思正是所愁,所以在这首《四愁诗》中,诗人分别写下了太山、桂林、汉阳、雁门四个分别代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地名,表达诗人对家国的担忧。雁门关,在当时正是汉之北疆,鲜卑人经常南下攻掠,诗人由此担心。

雁门太守行

       张衡的一生,虽然政治才能没有得到充分发挥,但在学术上却取得了辉煌成就。联合国天文组织曾将太阳系中的1802号小行星命名为“张衡星”,而那座他虽不曾亲身前往却惦念牵挂的雄关也如一条漫长星河在后世接纳了无数文豪墨客……

      《雁门太守行》(萧纲):“轻霜中夜下,黄叶远辞枝。寒苦春难觉,边城秋易知。风急旍旗断,涂长铠马疲。少解孙吴法,家本幽并儿。非关买雁肉,徒劳皇甫规。”写下这首《雁门太守行》的作者,身份更为显赫。萧纲,南北朝时期南梁的第二位皇帝,但其政治上的成就远没有文学上的成就大。由其提倡的文学史上著名的宫体文学,曾影响了不止一个时代。这首《雁门太守行》其实属于汉乐府的旧题,多是流传于民间,歌颂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但萧纲却另辟蹊径将其改为了边塞题材。从此之后,雁门关在这位梁简文帝的“加持”下总是羁绊着苍凉、寒苦的气息,成为“边塞”的代名词。

       唐朝,真正让雁门关掀起边塞之风的朝代。在那个诗歌盛行的国度,诗人们毫不吝啬地与雁门关完成“双向奔赴”。以一支笔、一壶酒,一路狂舞、一路豪饮在雁门关写一轮残月、一路离别。


《塞上曲》 王昌龄

       李颀、王昌龄这两位盛唐时边塞诗人的代表,不知是否曾结伴同游雁门关,但可以确定的是两人都选择了以雁门为题。

     《塞下曲》唐(李颀):“黄云雁门郡,日暮风沙里。千骑黑貂裘,皆称羽林子。金笳吹朔雪,铁马嘶云水。帐下饮蒲萄,平生寸心是。”

     《塞上曲》唐(王昌龄):“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出塞入塞寒,处处黄芦草。从来幽并客,皆共尘沙老。莫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诗中的塞上、塞下,说穿了就是关外和关内。但,其实景象没什么特别,黄云、风沙、骏马、朔雪、美酒、桑林、关道、芦草、沙场,也似乎只有这些才能更符合边塞诗人的审美。而“雁门关”成了李颀、王昌龄这对好友的共同命题。

雉堞连绵 张建军 摄

      “谪仙人”李白是应好友元丹丘、元演兄弟的邀请而来的。他从洛阳启程,一路风尘仆仆。这位终其一生,漫游在诗歌长路上的“巨星”也在其诗作中留下雁门关的名字。

      《古风》:“代马不思越,越禽不恋燕。情性有所习,土风固其然。昔别雁门关,今戍龙庭前。惊沙乱海日,飞雪迷胡天。虮虱生虎鹖,心魂逐旌旃。苦战功不赏,忠诚难可宣。谁怜李飞将,白首没三边。”

      《山鹧鸪词》:“苦竹岭头秋月辉,苦竹南枝鹧鸪飞。嫁得燕山胡雁婿,欲衔我向雁门归。山鸡翟雉来相劝,南禽多被北禽欺。紫塞严霜如剑戟,苍梧欲巢难背违。我今誓死不能去,哀鸣惊叫泪沾衣。”

       这两首诗词的创作时间大概在同一时期,大唐天宝年间唐玄宗时期。两首诗词都与当时的战争时局有关,李白从那之后也陷入一场“漩涡”之中。而“雁门关”还在诗人的笔端流淌。

千年古隘 焦建军 摄

       一场穿越时空的“争论”

       从诗仙手中接过笔的是“诗鬼”。李贺豪情万丈,大笔一挥,笔走龙蛇,一幅巨作石破天惊,横空出世。之所以说是一幅巨作,是因为李贺笔下的这首诗的确太像一幅画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黑、紫做基调,金、红做渲染,此刻,李贺分明是个画家。这首诗的题目也叫《雁门太守行》。关于此诗的创作背景,有说法称是19岁的李贺约在814年(元和九年)北游雁门时所作,描写的是唐代名将李光颜在元和年间扫平藩镇叛乱的历史事件。《雁门太守行》虽是古乐府名,但李光颜在元和初曾担任代州刺史,李贺以“雁门太守”称誉,可谓一语双关。

       在诗歌的长河中,雁门关以其独特的气质成为了边塞诗的滥觞地,但李贺的这首《雁门太守行》是始终绕不开的高峰,古今推崇。在李贺短暂的一生中,无论诗作或是生平都给后人留下了许多不解之谜,而这首诗中的景象也让后世的文学大咖们来了场隔空“喊话”。

《雁门太守行》 李 贺

       那是李贺去世二百多年。北宋宰相王安石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对李贺的《雁门太守行》发出了质疑:“方黑云压城,岂有向日之甲光?”

       从自然现象看,王安石的疑问是正常的,但这正是李贺诗歌独特的魅力所在,也是雁门关的独特魅力所在。所以四百多年后,明代才子杨慎书生意气在《升庵诗话》中直言:“宋老头巾不知诗。”嘲笑王安石是书呆子。而清代的薛雪也在《一瓢诗话》中力挺李贺:“李奉礼‘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是阵前实事,千古妙语。王荆公訾之,岂疑其黑云、甲光不相属耶?儒者不知兵,乃一大患。”

       这段文坛公案到最后究竟如何了结,没有公论,但可以肯定的是,由雁门关呈现的壮观场景已长久地横亘于历史的星空之下,光芒万丈。

       送别与回归

       终于,雁门关还是有人走来了。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却有一个相同的目的——送别。陈去疾写《送韩将军之雁门》,李频写《送边将》,刘驾写《送友下第游雁门》,许棠写《送友人北游》……那一刻,雁门关成了诗和远方。

       今夕何夕!雁门关这一送,就从唐朝送到了北宋。

关城雄奇 焦建军 摄

       那一日,得知友人将北上雁门服兵役的黄庭坚热血奔涌,手起笔落处,一幅诗作洋洋洒洒:

     《送故人刘季展从军雁门》:“刘郎才力耐百战,苍鹰下韝秋未晚。千里荷戈防犬羊,十年读书厌藜苋。试寻北产汗血驹,莫杀南飞寄书雁。人生有禄亲白头,可能一日无甘馔。石趺谷中玉子瘦,金刚窟前药草肥。仙家耕耘成白璧,道人煮掘起风痱。绛囊璀璨思盈斗,竹畚香甘要百围。到官莫道无来使,日日北风鸿雁归。”雁门关是异乡人的苦寒之地,却也曾温暖人心,寄放着山河故人的旧梦。1241年,南宋淳祐元年,塞外古道上远远行着一辆马车,已过天命之年的元好问此刻心情并不甚好。此前,金国已经灭亡,元好问在山东聊城度过一段没有自由的日子。虽然就在两年前,蒙古的统治者耶律楚才有心接纳元好问,但他已无心出仕,一心惦记着回到故乡,为金国修史。此刻当他登临雁门关,望着蒙古统治下的遍地凄苦,难免触景生情:

     《雁门道中书》:“金城留旬浃,兀兀醉歌舞。出门览民风,惨惨愁肺腑。去年夏秋旱,七月黍穟吐。一昔营幕来,天明但平土。调度急星火,逋负迫捶楚。网罗方高悬,乐国果何所。食禾有百螣,择肉非一虎。呼天天不闻,感讽复何补。单衣者谁子,贩籴就南府。倾身营一饱,岂乐远服贾。盘盘雁门道,云涧深以阻。半岭逢驱车,人牛一何苦!”许是乱世飘零,经历太多战争的缘故,此后在元好问的诗词中很少见到雁门关。直到元朝初年,结束战乱,元好问再次写下《雁门关外》:“四海于今正一家,生民何处不桑麻。重关独居千寻岭,深夏犹飞六出花。云暗白杨连马邑,天围青冢渺龙沙。凭高吊古情无尽,空对西风数去鸦。”

       在明朝,雁门关同样是文人墨客的“打卡”之地。1597年的春天,雁门关迎来了一代大家——李贽。其时,李贽已经70岁。这位赫赫有名的文学家也曾以思想独立而闻名当时,还在湖北开办了学院,引得世人追随。那一年为去大同拜访友人梅国桢,李贽路过雁门关,难耐心中感慨,吟咏成诗——《过雁门》:“尽道当关用一夫,昔人曾此捍匈奴。如今冒顿来稽颡,李牧如前不足都。千金一剑未曾磨,陡上关来感慨多。关下人称真意气,关头人说白头何。”过雁门关后,李贽在大同一呆就是半年。后来回到北京后的第五年,因言获罪,一年后他用一把剃须刀在狱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雪映雁门 焦建军 摄

       在清朝第一个赶来雁门关打卡的应该是“好人”冯如京。冯如京因贤良方正而闻名天下,明末清初两朝,先后在六省任七职。冯如京就出生在雁门关下的代县,也因此有了对雁门关更为特殊的感情,写下了《雁门九思》:“我所思兮在句峰,欲往从之烟雨冬。倾心东望涕沾胸,我之怀矣心孔忪。金母锡我双纤犷,何以报之九节杖。愿因晨风发远岑,倏焉能致忘楚吟。”“我所思兮在滹阳,欲往从之路阻长。倾心东望涕满裳,我之怀矣心孔惶。金母锡我黄熊丸,何以报之青琅歼。愿因流水达素鳞,倏焉能致废疾呻。”“我所思兮在凤台,欲往从之旷若鏖。倾心东望涕盈须,我之怀矣心孔哀。金母锡我青丝绦,何以报之紫霞螺。愿因羽翰绕北堂,倏焉能致破繁伤。”“我所思兮在白谷,欲往从之行多蹴。倾心东望涕零漉,我之怀矣心孔蹙。金母锡我方玉壶,何以报之照夜珠。愿因流影度银河,倏焉能致却烦疴。”……

       隔着一千五百多年的时空,读起来有点像是对张衡的致敬。此后,雁门关也不断接纳着其他人的造访与吟诵。在浩瀚的星空下,雁门关这座横亘于晋北大地的雄关早已超脱了其地理的局限,在多个维度共同书写和记录着历史。

       山围故国周遭在。无论世人有多么的不情愿,雁门关始终一路向前,接受着英雄豪侠也告别着风流史诗。它在朝阳里迎来诗人的脚步,在黄昏里送别王朝的身影。至于写下雁门关的那些不朽诗篇虽只是中华文化这部鸿篇巨制里的一点注脚,但这注脚里有山河故国,有故人诀别,有沙场点兵,有杀伐征战,有一地忧思……

       此刻,雁门关的故事还在继续,打卡的人也换了一种方式在继续。(郝永峰)


责任编辑:王泽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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